搭乘实验考古的“时光机”

　　实验(shíyàn)考古人员对三星堆出土铜铃进行三维扫描。　　黎海超供图

　　公众对考古的(de)(de)关注，往往集中在重要新发现发掘出土的时刻。实际上，“发现”仅仅是开始。一个遗址(yízhǐ)的真正面貌，是在长期的、细致的后续研究中逐渐浮现的。

　　这不(bù)，“一醒惊天下”的四川广汉(guǎnghàn)三星堆遗址，研究就有了新进展。本版邀请两位研究者，与读者分享他们如何在三星堆“解谜”。

　　萦绕于三星堆的诸多谜团中，“祭祀坑”是一个(yígè)关键词。

　　这些祭祀坑年代集中于商末，覆埋了三星堆经年所累的珍贵器物，不少器物还被有意破坏(pòhuài)、焚烧。祭祀坑出现后，三星堆文明自此衰亡，考古学者(zhě)尝试从不同角度“解谜”，并提出多种推测(tuīcè)。

　　在一些影视作品中，警察为了还原犯罪现场，会模拟(mónǐ)多种可能的(de)犯罪过程。实验考古同样重在模拟复原，具体形式十分多样，比如复制(fùzhì)古代工具、兵器，并测试其功能；建造古代形制的炼炉进行冶铜(yětóng)、冶铁实验等等。

　　我们团队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合作开展了一系列的(de)实验考古工作，系统揭示(jiēshì)祭祀坑反映的人类行为，如坑体如何(rúhé)开挖，用时多久；挖出来的土怎样堆放，又如何回填(huítián)；青铜器、玉器等如何被破坏(pòhuài)，在怎样的环境中被焚烧……在诸多实验中，6号坑的木箱焚烧实验最引人注目。

　　6号(hào)坑是8座(zuò)祭祀坑中最特殊的一座(yīzuò)，一边埋藏着一件形态完整、通体炭化的木箱，另一边则空空如也。这种独特的埋藏形态，显然表达了某种特殊的行为或事件。为了揭开木箱隐藏的秘密(mìmì)，我们设计了多种模拟实验。要解决的问题包括：木箱为何炭化却又保持(bǎochí)完整形态？焚烧行为发生在坑内还是坑外？木箱表面的朱砂是何时(héshí)涂刷的？箱内的精美玉刀以及通过科技检测发现(fāxiàn)的丝织品是在焚烧前还是焚烧后放于箱内的？

　　实验考古要求科学性、精准性。通过鉴定，我们得知木箱材质为黄连木。由于适合做板材的(de)黄连木不易获取，焚烧(fénshāo)实验耗材较多，除黄连木木箱外，我们又用香樟木、松木等制作了(le)多件尺寸、形态完全一致(wánquányízhì)的木箱。在木箱的不同位置涂刷不同厚度(hòudù)的朱砂，以观察受火情况，又准备玉石、布匹作为箱内盛装物品。最后，依照6号坑坑体复制出相同尺寸和方向(fāngxiàng)的实验坑。

　　首次实验，我们采用坑内焚烧，在箱内以布匹引燃的(de)方案，时间特意选在夜晚，以观察视觉效果。随着布匹燃烧，火光(huǒguāng)渐亮，晚风(wǎnfēng)徐徐吹来，将火舌(huǒshé)推向相反(xiāngfǎn)的方向。不多时，火势减小，待明火完全熄灭，我们赶忙跳入坑内查看。出乎意料的是，木箱仅内部焚烧炭化，外部却保存完好。涂刷的朱砂一经明火即刻便成灰烬，木箱上的朱砂看来不是焚烧后的残余，或许(huòxǔ)是木箱炭化后涂抹的。这类行为的确不同寻常，但恰是如此，才更要考虑其祭祀的可能性(kěnéngxìng)。

　　基于第一次实验，我们又开展了坑外焚烧、以干竹为燃料的方案。实验中火势更盛，几乎难以近身做任何操作，木箱通身炭化(tànhuà)但难以维持结构完整(wánzhěng)。但焚烧过程中，竹堆不断发出(fāchū)的爆炸声让我第一次明白“爆竹”的涵义，也意识到：祭祀坑的焚烧中，听觉因素(yīnsù)亦不可忽视(hūshì)。

　　更多的(de)实验依然在进行，明火焚烧、焖烧炭化(huà)……每次实验都会调整不同的变量，每次都有新收获。尽管这样的实验难以(nányǐ)穷尽全部可能，无法得出确切结论，但我们的认知却在逐步推进。

　　木箱焚烧只是(shì)我们诸多复原实验中的一个。我们还对多种器物的功能、工艺等问题(wèntí)开展(kāizhǎn)研究(yánjiū)。例如，以相同合金成分精确复刻大小不同的铜铃，通过(tōngguò)测音竟发现铜铃间有明确的音阶序列。三星堆先民的音乐世界，比我们想象的更精彩。陶器中，公众十分关注的三足“陶火锅(huǒguō)”具体是什么功能？这需要借助残留物分析和实验考古来共同验证。

　　在未来(wèilái)，借助实验考古这架“时光机”，我们一定(yídìng)可以看到更清晰的过去。

　　（作者为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(jiàoshòu)）

　　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25年05月13日 17 版(bǎn)）